赎身(2 / 2)

[傻孩子。我不用你做牛做马。]女人吸了吸鼻子,刚才暗沉的眼眸中渐见光华。她执起桃儿那双白玉般的手,又拉过李扬那粗糙的大手,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,紧握着。

[李扬,我一个青楼女子能力有限,只能将人养大。你要是个男人,把春桃带出去后,必定不能教他受委屈叫人欺负他!]

李扬听后,双膝跪下,给妈妈连嗑了好几个响头。

[妈妈,我李扬定必不负桃儿,绝不让他再受半点苦!今生今世,只有春桃一人,如有违者,我李扬......]

[呸!呸!呸!净是胡言乱语,不许说。]春桃听不得李扬说半句不吉利的话,用手掌封着了男人的嘴,目光幽怨地望着男人。

妈妈见两人恩爱非常,嘴角上扬着,问起两人出楼后的打算。

李扬有几亩薄田,一间土坯屋,收拾一下就能住人,只是好几年没回村里住过,也不知村里变成怎么样来。

[我想先让桃儿在客栈里休养几天,自己回村打点好再接他回去。]

春桃却是万分不愿,说要跟着李扬回村里帮忙。

[哥哥是嫌我笨手笨脚么?]少年努着嘴,杏目圆瞪着,不但不觉气怒,反倒显出几分娇嗔之态,看得李扬更是想疼惜这人。

[桃儿,你先乖乖的养好病,不要为这些事操心了,我先回村收拾好屋子再来接你。]

春桃拧着眉,苦着脸,拉着男人的手袖不让人离去。

[瞎折腾个什么劲儿!真是的!]妈妈起身,到床头那边拿出个小包袱,随手塞在李扬怀中,摆摆手道:[他要跟去让他去,不是什么大病,气急攻心吐了些淤血而已,多活动不妨事。天色还早,在城里头置点东西尽快赶回村吧。]

[妈妈......]春桃的眼眶蓦然红了。

[桃儿,在外面要好生照顾自己。]

[妈妈...桃儿......]

[走吧。快走,别留在这里了。]

少年豆大的眼泪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。女人一直握紧的手,最终还得放开,交到李扬手中。

[这孩子,从小爱哭,也不怕哭坏眼睛。快走!李扬,带他走......]

春桃哭得全身发软,李扬干脆将人拦腰抱起,大步流星的直接出了房间。

看着两人渐远的身影,女人目光空洞,像什被抽去了一样,跌坐下来。

[桃儿!]忍不住喊了声,赶忙用手捂紧嘴巴。

哭不得!唤不得!能出楼是件极好的事。女人闭上眼,生生止住涌出的泪,心中只盼着少年以后会快乐无忧。

楼里的人听闻有人要替春桃赎身,早就在一旁等着看热闹。见到李扬紧抱着人带出了楼,各个人脸上都写着妒忌,怨恨,更多的是羡慕。

琦玉倚在二楼栏杆,木然地看着离开的两人。

[公子,你看,那小吃化还真是把人赎出去了。笑话,春桃真够笨,早晚穷死!]

琦玉冷笑了声,他卖到楼里五年间,看着多少倌儿被赎出,最后却没一个能善终。

小倌可是比妓女还下贱的玩物。

[啧...李扬确是长得副好相貌,难不得春桃那骚货倒贴也要跟着他。]

[可不是呢,每晚都得偷会着,真是下贱!]

琦玉没心思跟他们嘴碎,欲转身离去时,不经意对地上了李扬的视线。

[啊!]

琦玉惊叫了一声,神色慌恐,煞白了一张脸。身后的小厮随即上前抚问。

琦玉罢罢手,垂首低喃着:[不...不会是他......李扬,李家的...哈,哈哈!]脸上的笑容,似笑非笑,一直暗黯的眼神,闪过一道精光。

身后两个小厮面面相觑,以为琦玉受到什么刺激,不敢多言,扶了人回房里去。

[李扬!这边。]

李扬听到有人呼喊,抱着怀中人,转头一看,发现是朱大叔在街上等候他们。

[朱大叔!]

[你这小子不会是想这样把人抱着走回村吧!]朱大叔从小看着李扬长大,又带着他在城里谋生,对李扬的事十分关心。昨晚知道李扬今早会将人赎出来,今日天还没亮,自己就先回去村,驶着牛车来城里载人。

李扬尴尬地笑了笑,一手抱着春桃跳上去牛车,笑道:[有劳大叔了。]

汉子望了眼春桃,点点头,一副了然的模样,仰头笑了声,说:[臭小子!也不知走什么好运捡到个天仙般的人儿。]鞭了鞭黄牛,哼着不知名的小曲,徐徐地往村的方向驶去。

春桃依在李扬怀中,抬眼望见男人背光的轮廓,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声,本来惶恐不安的心,才缓过来。

都不知几年没见过中午的艳阳了呢......

[晒着了吗?]

春桃眨着圆亮乌黑的杏眼,摇了摇头。他探头去看沿途的景色,都是些矮树灌木,路上开着说不出名的野花,一条黄土小径崎岖不平,牛车走着不免颠簸。李扬怕把人摔着,更是紧紧地搂着少年。

走了近一个时辰,终於到达村口。村里的人见到朱大叔车上载着两人,就知是李扬从城里接回的人。

[看,看,真是接回来了,听说是个小倌......]

[啧,两个男子搂搂抱抱的,成什么样子!]

一路上不停有村里人指指点点,交头接耳,脸上都是不屑的眼神。春桃见到那些村民投来不善的目光,浑身哆嗦,又从新缩回李扬怀里躲着。

魏朝民风开放,男子与男子皆可成婚,但只能娶为正妻不能纳为侧室妾位。不少高门大族为维持家族兴旺亦会让庶子嫁作男妻。而平民则少有娶男妻者,男人不能生子,就算再纳妾生下的孩子,只能算庶子,自然不能比嫡子金贵。另外,娶妻花费甚大,若是一般人家,聘礼都是从小攒到成年,娶一次妻快将掏尽一家人的财产,更别想再纳个妾来。自古男女成双才是正道,男子与男子结合根本有违人伦天理。而且堂堂男子竟甘於雌伏於另一男子身下,多会让不少人看轻鄙视。

李扬深知春桃生性怯糯软弱,怕他日后会在村里受委屈,早已先拜访了村长及几个叔伯,好让有个名望高的长辈压压众人的口。

[嘎!]突然,一块小碎石确确实实从后面砸到春桃身上,惊了人。

李扬虽知总会有挑事的人,没想到当着他的面经已如此。他受得了闲言闲语,也不怕有村民找他麻烦,但却是见不得少年在村里让人欺负!

男人一言不发,跳下车,大步跨去向人投石的男子身边。那人看着李扬向他怒奔过来,吓得退后了一步,想要逃跑。李扬冲上前,拎起男子的领口,生生一拳挥到人的脸上。

[往后谁要是跟我的人过不去,我李扬也不跟你们客气!春桃是我从城里带回来的,随你们看得惯看不惯,有事冲着我李扬!但别想欺负到他半分!]踹了倒地痛苦呻吟的男人一脚,李扬冷眼扫过了围观的村民。

[痛吗?]

痛倒是不痛......少年摇摇头。

春桃是被李扬刚才的一身暴戾吓到,男人对他从没大声半句,总是温柔得很。

[哥哥,我没事,以后不要跟人动手好么。伤着谁都不好,我怕......]少年平日遇事就躲,讲话都不敢重一点,更别说要跟人争吵了。

李扬将人圈紧在怀,在人耳边低声道:[我在,别怕。]